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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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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立香一下子炸開, 橘色呆毛一跳一跳,整個人像小動物一樣警惕又不安:“誰誰誰?威廉?哪個威廉?我不認識什麽威廉!!”

現實卻是那麽殘忍,殘忍到半點容不得藤丸立香純屬自欺欺人的胡攪蠻纏。

恩奇都把她的反問句當做設問句, 擡手指向巷口的另一頭,那頭也十分配合的傳出那個令立香頭皮發麻的聲音,光是聽到這個聲音立香都能回憶起他滿嘴的甜言蜜語和自己差點被扒掉小屁孩馬甲時的驚恐。

威廉半個身體隱匿在黑暗中,笑意不減的問:“哦?立香不記得小甜餅了嗎?”

藤丸立香:真不要臉!

——那是路易斯烤的小甜餅和你威廉有什麽關系!

金發的貴族向前兩步,完全從陰影中脫離出來。

他拄著考究的手杖,穿著得體,氣質隨和。加上平日裏待人和善又喜歡助人為樂, 一向深得倫敦人民的喜愛。

可惜是個莫裏亞蒂。

他怎麽就是個莫裏亞蒂呢!!

立香顧不上其他了,趕緊偷偷湊近恩奇都,緊張的問他:“他什麽時候在的?”

恩奇都回憶了一下:“在你抓那位貴族頭發那裏吧。”

立香:“!”

那我說得也太多了吧?

恩奇都又改口:“哦不對, 應該是從營養級開始。”

立香:“!!!!!”

那不更多了嗎!!

——等等我都說了什麽讓我自己回憶一下!!!!

威廉不愧是大學裏深受學生喜愛的體貼教授,在立香偷偷覆盤前就十分好為人師的先幫她覆述一遍。

“貴族從王手中汲取權力,斷層式統治著更低一級的臣民。”這位數學教授用標準的日語慢條斯理的將每個字都吐露得非常清楚,語氣抑揚頓挫卻又能字字句句砸穿藤丸立香的心理防線,“沒想到立香你是這樣想的。”

立香覺得他下一句就想評論一句斯巴拉西。

那也太可怕了。

她一邊無意識的撓頭,一邊幹巴巴地應付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我是這麽想的哈哈哈。”

傻裏傻氣的三個哈哈哈簡直又苦又酸又堅強。

恩奇都其實不是很明白立香為什麽會這麽逃避和威廉正面接觸,明明上一秒還在生龍活虎的拳打獵人協會腳踢吸血鬼——到了威廉·詹姆士·莫裏亞蒂面前就慫得癟了氣。

人類不應該比吸血鬼更脆弱嗎?

在同一條世界線中, 她怎麽做到將一些“異常”與“非異常完全切割開的”?

恩奇都認為這很神奇。

立香覺得一點也不神奇,她現在很後悔, 就是後悔。

恩奇都可能不懂, 莫裏亞蒂這種童年陰影著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

同樣, 沒有經歷過上個世界線所有劇情的他也不懂現在立香這種相當胃疼的感覺。

——就和當初和費奧多爾跨頻互動卻巧妙達成了並不算共識的共識一模一樣。

我, 藤丸立香, 罵的是吸血鬼。

是真的, 生理意義上的吸血鬼,張開嘴有兩顆尖牙,又兇又瘋的那種吸血鬼。

真的不是你莫裏亞蒂致力於幹翻的人民的吸血鬼啊!!!!

威廉:你繼續表演。

藤丸立香自知現在打補丁為時已晚,但還是她覺得至少該說點什麽來挽回自己剛才又是踩人臉又是抓人頭發的暴力形象。

未成年少女被貴族深巷尾隨後出手爆錘成年貴族——立香一時間甚至不知道這會上社會板塊還是娛樂板塊。

惡劣是真的惡劣,好笑也是真的好笑。

“真是巧了在這裏遇見您。”她左手捏右手手腕,不自然但強裝鎮定說:“我…我在罵日本的貴族呢。”

瞧瞧這發言,簡潔粗暴少邏輯,但觀點異常鮮明。

——國家不對口參與不了你大英帝國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哈!

藤丸立香認為自己在蹩腳發言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事態還是朝著她最不想見到的那樣奔騰而去。

威廉開始和她對談了!

這個劇情她走過啊!上一個和她對談完的大哥談大呼摯友,轉頭就捅她一刀啊!!

威廉微微俯身,關懷的問她:“你比之前表現得極端了不少,是期間經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立香:“?”

——你說誰極端呢,照照鏡子看看什麽才叫真極端好嗎。

她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著:“感謝您的關心,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教授牢記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設,沒有順著話題去戳她那個虛假的傷疤,而是說了一句像是嘮嗑結束語的話:“立香在異國他鄉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啊。”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再接一句“好嘞”就可以圓滿退場了,話到嘴邊被出現在威廉身後的人驚得憋了回去。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黑色的風衣藏不住內裏精壯的體型。眼神陰鷙,右邊袖口露出來的手臂是金屬義肢,義肢上有血液正緩緩滴落進地上,又融化進濕潤的泥土裏。

但義肢是不可能受傷滴血的。

立香由驚轉楞,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擡起頭看了看陰轉晴的天。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雨不知在什麽時候停了。久違的陽光驅散開黑壓壓的烏雲,即使是被眾人遺棄的閉塞巷道也分得了一絲吝嗇的溫暖。

在這份得之不易的溫暖中,威廉向她介紹:“這是塞巴斯蒂安·莫蘭。”

立香聽見名字後了然,在心裏接話:這人我熟,是你的助手兼小弟。

試問哪個福爾摩斯探案的小小讀者會不認識教授手下那個被福爾摩斯稱為“倫敦第二號危險男人”的莫蘭呢。

立香在心裏哈哈苦笑,我不光認識,我小時候還可害怕他了。

威廉卻沒有向莫蘭介紹藤丸立香的意思,就這麽把她晾在一邊後笑著對銀色義肢的男人說:“立香剛才對一位日本先生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假設你是貴族,莫蘭,我在此提問——那些唾手可得的財富和權力能夠放棄嗎?”

“……”

立香從莫蘭眼中看懂了那句沒說出口的“當著貴族的面問得這麽直白你很勇哦”,一時間後槽牙都有些癢癢的。

藤丸立香:謝謝您刪掉前文的鮮血與和平讓這句話聽起來沒有那麽中二,謝謝您。

莫蘭隱約能聽出威廉話裏的試探,但對立香心頭的尷尬一無所知。

他還不清楚老板的具體意思,於是用有些警惕的目光在藤丸立香和恩奇都之間來回審視了一番,沒等他發言,立香就再也無法無法忍受如今自己的被動現狀。

——在威廉面前一直這麽被動,像話嗎!

於是她頗為平靜的問:“您認為人應該是平等的嗎?”

威廉覺得立香的變臉實在很有意思,很虛偽的說:“當然。”

藤丸立香又問:“特權主義是有罪的嗎?”

威廉不回答了。

立香看著他微微挑起眼皮後露出的冷酷紅眸,語氣毫無波瀾的繼續說:“極少一部分人類會意識到自己的‘罪’,更少一部分人類會為為此自我懲罰——”

“你是‘懲罰’嗎?莫裏亞蒂教授。”

彬彬有禮的面具逐漸在威廉臉上融化,犯罪顧問露出他冷酷又傲慢的模樣。莫蘭的手捂在腰間槍套的位置,恩奇都倒是沒什麽特殊的感覺,而立香呢。

她現在暢快極了,在極限條件下她無師自通了一項全新的技能。

——果然要用魔法對抗魔法!

你不是拿我的話膈應我嗎?知道什麽叫膈應嗎?

那肯定必須提名那位藤丸立香此生之敵人選TOP1——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啊!

我們毛子哥的經典語錄實在又多又氣人。立香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如今的受益人,現在就像是裝滿彈藥的小炮筒,隨口一句簡直信手拈來。

那些惡心不死我的!都會使我更強大!

尼采誠不欺我!

威廉還是那副表情,看立香的眼神像是註視著一具屍體。

他不拿隨和偽裝自己的危險之後,立香覺得自己的害怕程度瞬間降低了百分之九十——背地裏想搞我和當著我的面想搞我當然是前者更恐怖啦!!

她躲在恩奇都的身後,熟練的探出頭決定一次性輸出個夠。

“特權者真正意識到自己錯誤的特權地位——只能用災難,用毀滅。”

威廉站在原地,靈魂仿佛游離出身體,懸浮在上空冷靜又客觀的開始審視藤丸立香這個人。

靈魂聽見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純真音調參雜著輕飄飄的嘲諷語氣問。

“您是災難?還是毀滅?”

在威廉開始思考起藤丸立香所說內容的那一刻起,這場對話就註定無法繼續。

十五歲的孩子粗暴的對其他人灌輸偏激的話語,直言不諱的以強勢又極具誘哄力的語氣扭轉人們心裏的想法。

這種事情八歲的威廉也幹過——那個時候他還不叫威廉,沒有和阿爾伯特相遇,帶著心臟先天不足的胞弟路易斯在孤兒院做最基本的咨詢來交換生存。

那些話出自真心嗎?可能吧。

現在的話出自真心嗎?不一定。

威廉·詹姆士·莫裏亞蒂作為一名頂尖的犯罪顧問,他操縱著犯罪,創造著深淵。

畸形的國家沒辦法立馬得到應有的治療,利益牽扯下牢不可破的上層階級把控著英國現有的一切資源——藤丸立香真的很會抓住重點。

——你在等著什麽?屠夫的覺醒?

不,那太慢了。

威廉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和剛才藤丸立香的質詢不謀而合。

特權者迎來災難和毀滅,誰是災難?誰是毀滅?

不是他,是平民。

誰又是“懲罰”?

不是他,是平民。

誰開始真正意識到自己錯誤的地位?

——當然不是他,是平民。

犯罪永遠鐫刻著瘋狂、暴力、死亡,以及“牲畜”的覺醒。

威廉介紹道:“而我,只是一名犯罪顧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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